“辉煌而血腥”的20世纪,在革命与战争条件下,俄国十月社会主义革命胜利震撼了全世界;而在和平与发展条件下,苏联解体和东欧剧变则震惊了国际社会。正面经验宝贵,反面经验深刻。《20世纪世界社会主义回顾与思考》一书对此进行了全面系统地论析。读后,笔者认为其中一些方面的问题特别值得反思,即社会系统的“市场”与“社会”平衡,也就是经济与政治辩证统一的关键性。
首先是所谓“市场”问题。1776年亚当·斯密的代表作《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》奠定了资本主义自由放任经济哲学的基础,并在实践中以工业文明的活力创造出了历史性的辉煌。然而,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,自由放任经济屡屡面对着新时代的强劲挑战,那就是它是否需要国家干预和如何干预?该书认为,列宁首倡并实施“新经济政策”,“是工业化社会国家干预经济生活的新社会模式的创立者”。“新经济政策”是社会主义制度首次与商品经济相结合。我们在这里探讨“新经济政策”只强化两点认识,一是它在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史上首次构建了这一经济机制;二是在国际社会中首次提出了国家干预经济与社会的“控制尺度”。
列宁的“新经济政策”、罗斯福的“新政”与邓小平的改革开放国策是20世纪世界国策史上的三大闪光点。所有这些在该书中都得到了展开,让人们感悟“解放生产力,发展生产力”的战略效能。该书多方位解析苏联解体的原因,颇有见地:以更长远更开阔的视野来审视,它无非是阶段性局部性的“创造性毁灭”的进程。世界社会主义巨流,势不可挡。
邓小平理论是对马列主义的创造性发展,它把“新经济政策”的素朴与初始的精髓,升华为社会主义制度与当代市场经济的战略整合,从而为社会主义走向世界开掘了广阔的国际战略通道,使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在知识经济条件下,超越一个特大险滩,持续地走向“解放生产力,发展生产力”的征途。
其次是所谓“社会”问题。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,世界处于帝国主义和无产阶级革命的时代。社会由科技牵引,革命由战争催生。经两次世界大战,社会主义国家腾空面世,并引发了一浪高过一浪的殖民地半殖民地民族解放运动。该书阐明“社会主义能动地改造了世界格局”,并从多角度论证了“没有社会主义运动,就没有世界的今天”。在当前的世界,该书这一思想是相当深刻的,也是相当有价值的。纵然时下是美国一霸回归,但这个世界早已不是资本主义的一统天下,与其面对面的是社会主义国家和广大发展中国家。
20世纪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发展的一个关键性特征是,社会主义制度不是首先诞生在主要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,而是诞生在经济文化比较落后的国家。对马克思主义来说,这是一个全新的问题。该书抓住了这一点,并把它作为全书的一条主线,依次进行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深入解析,这是该书又一价值所在。仅从“市场”与“社会”审视来讲,两者的相对平衡是政府的生命所系。因为它是国策哲理、调控准则、决策力度与心理要素等的合力体现;说到底,它是经济与政治的辩证统一的问题。列宁后的苏联,党多忙在政治上,一直没有过经济关;当要注目于经济时,却因先丢了政治,又没有触摸到经济关,结果弄得两手空空而去,这个教训是极其惨烈的。
把好事办好还要有好的办法。“新经济政策”是个好政策,但由于执行中失策、失误、失控,酿成社会主体利益失衡,社会躁动着政治险情。这也是“中世纪残余”与工业社会负面因素合流造成的恶性膨胀。由于联想到罗斯福“新政”的国策哲理和调控准则的举措,笔者将其概括为所谓“一半对一半”,即在一个各个利益主体失衡的社会,豪富与赤贫间反向无节制地扩大,必定出现社会动荡与危机;穷者的绝望也预示着富者的灾难,它是社会险情的信号。该书在回顾中提出了“新政”问题,但论证缺乏深度,这是该书的一个欠缺。
20世纪留给人们的,是大半个世界的物质贫穷与几乎整个世界的精神贫穷。它从一个特定角度印证着“市场”与“社会”问题的尖锐性,或许因此,发达国家近年来倡导所谓“第三条道路”。该书对此作了有力度的评述,并切中时弊地论证了这一思潮的实质,颇有新意。
未来在于创新。面向知识经济的走势,市场经济也并非是永恒,而“第三条道路”也不是通天之途。但是,面对现在所处的条件,处理好“市场”与“社会”之间的战略平衡,却是世界性的大课题。该书回顾的多有光点,反思的力度不强,也杂有令人质疑之处。但质疑与反思恰是科学产生与发展的源头。(王家福:吉林大学国际战略与当代国际关系研究中心教授)